第5章 第5章_一枝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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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第5章

  万霖从病案室主任手里拿了资料,又寒暄了几句,笑吟吟地一边跟人说再见,一边走进电梯,按了医生办公室所在的十三楼。

  时间逾近下班,办公室里同事要么交了班走人,要么去食堂吃饭,万霖一路走过来几乎没遇见什么人。

  他推开其中一间办公室,扫了一圈周围,果然是刚搬来,陈设直白简单,后面的书柜里,摆满了文献书籍,显眼的就剩最底层的那盘围棋,除此之外,没有别的私人物品。

  鼓了鼓腮帮子,万霖暗自跟自己的办公室对比了下,准备过个几年再论高低。

  陈北然坐在桌后,正闭着眼睛仰靠在椅子上小憩,刚回国没多久,连着几台夜里的手术,让他眼下本来的黑眼圈又深了一层,衬的人有些发虚。

  他刚来时,万霖就暗自感叹,这人可真白,白的不像正常人,甚至白的有点病态。

  听见声儿,陈北然抬了抬眼皮,万霖正准备在他眼前晃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,被抓了个现形的人,为了缓解尴尬,先开口:“你要的东西拿来了。”

  陈北然接过来,还是靠着:“谢谢。”

  不用等陈北然招呼,万霖兀自拖了张椅子坐到旁边,在陈北然的桌上看了看,没什么零食,隔着纸张陈北然领悟他的意思,从电脑后边儿摸出一瓶早餐剩下的牛奶扔给他。

  万霖插了吸管:“肿瘤科的资料你怎么不自己去查。”

  陈北然:“这家医院里,还有谁比你更招刘老师喜欢?”

  这话听着是有称赞的意思,万霖耸耸肩,毫不心虚的接受:“还不是靠的我这张脸。”

  不仅是病案室主任刘旭,几乎是各个科室,都非常稀罕眼科医生万霖,而这种喜欢,大部分来自于万霖天生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,所以整个医院里,年纪大的,当他是儿子,年纪轻的,也乐意拿他当儿子。

  可怜年近三十的万霖,常常被不知情的病人当成是医学院来实习的学生,遇上解释不通的,他索性边开检查单,边将主治医师资格证摆到人面前,等病人半信半疑地研究完资格证,单子也就写好了。

  看到一半,陈北然的手指在某个参数上敲了敲,略微思考了下,记起那晚的事情,问万霖:“那天后来怎么处理的?”

  万霖喝口牛奶,想了想:“医院给申请了特殊补助,住院费什么的应该就免了。”

  想起那家人,万霖不禁叹了口气,张志松的母亲早年病逝,他自己年纪轻轻就得了重病,只有一个挑夫的父亲四处奔走好不容易凑齐了医药费,因为病情后半生几乎又丧失劳动力,也难怪他们半夜来闹事,到底还是生活逼的人低头。

  万霖打小过的顺风顺水,即便当了这么多年医生,也做不到视而不见,他看不过去,私下里偷偷塞给给张志松父亲一笔钱。

  墙上挂着的指针跳到六点半,万霖眨眨眼:“下班干什么去?”

  陈北然:“买家具。”

  这叫万霖是没想到的,确切来说,他有些不太理解,皱缩着眉头问:“你真打算住医院宿舍?”

  陈北然刚来时,院长问他现在住哪儿,他回答说酒店,一向注重人文关怀的院长就此上了心,马上让行政整理了一间空的单人宿舍给他。

  老房子翻新的宿舍,万霖刚入职时也住过,外面看着是干净大气,可里边冬天冷夏天潮,进去了除了一张硬板床,入眼的就剩光秃硌人的墙壁。

  陈北然没那么多讲究:“不然呢,又没地方去。”

  万霖切了声,撇了下唇角:“你不是本地人吗?怎么不住家里?”

  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那沓资料,陈北然眼神清定,语气再寻常不过:“为了这个,卖了。”

  自己亲手去调取的资料,万霖当然知道他手里那份病历是谁的,陈北然的母亲魏淑多年前因为胃癌住进省中心医院,用的都是当时最贵最先进的自费药物,堆砌起来金额巨大,可惜的是最后也没能挽留住她的生命。

  而陈北然自己后来又成了肿瘤科医生,想要研究至亲之人的病情发展和治疗方案,也是合情合理。

  说是没地方去,倒也不尽然全是。

  当年为了给魏淑治病,陈翰直竭尽身家,以至将唯一的房产变卖,魏淑走后的第六年,陈翰直在城南买了新房,但他自己四海为家不说,买房的时候,陈北然一直在国外,到回国也没真正进去住过。

  有些地方,只能是一纸契约的房子,不是家。

  他陈北然现在当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。

  无论是哪边,都是独自一人,陈北然干脆就选了离医院近的宿舍,万一病人有什么突发情况,能最大程度节省时间。

  万霖叹了口气,用商量的语气,发出真诚邀请:“要不先去我家挤挤?”

  陈北然摇摇头,眼底讳莫如深:“先就这么着吧。”

  下班高峰期,路上交通堵的叫人压抑生厌,省电视台前面的道路繁忙而拥挤,环境的压力让会议室的气氛愈加低闷,空气都变得稀疏起来。

  会议室尽头,顾意背对众人倚着桌子,右手撑在左手上,扶住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  赵鑫在电脑上调了几份简历,开口打破凝窒的气氛:“恒辉还有几个人跟蔡双博是同等职级,或许我们可以跟他们联系。”

  恒辉地产高层收受供应商贿赂,导致豆腐渣工程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,顾意带着项目组准备了许久,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采访时,受访人却无来由地反悔,并强烈拒绝出镜。

  这个想法首先被王思涵所反对,她是刚来的实习生,但也知道,一个新闻要想真正做的透明公开,只有找到最直接最关键的知情人,才能一针见血。

  可蔡双博在整个报道框架里,又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,若真要放弃这方素材,相当于前面的所有内容都要重新洗牌。

  赵鑫:“要不我们再去问问?”

  王思涵:“他已经把我们的电话拉黑了。”

  赵鑫不解:“他是不是被人威胁了?”

  王思涵“嘶”了声:“不应该吧,受贿的那些不都进去了,难道还有余孽不成?”

  赵鑫:“喔唷,那可说不好。庙小妖风大,池浅王八多,我看这大公司更不是什么省油的地方。”

  王思涵想起那些因为豆腐渣工程而无家可归的人,耐不住讥讽道:“油水都被偷了,还怎么省?”

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来来回回几番,顾意基本没听进去,她咬了咬食指关节,侧眸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,拿了手机跟两人道:“你们先按之前说的准备,我出去一趟。”

  晚上突然起了风,顾意没穿外套,她独自站在花坛边,身上一件轻薄的白衬衫,风一吹,就撩开了左半边衣领,夜晚的温度拢着灯光,一同落到她的锁骨上,光影交错间,隐约看见下方一只破碎的蝴蝶纹身。

  摸了根烟叼到嘴上,顾意低头,双手虚握住点着,烟雾弥漫被风吹的四零八落,才抽了几口,就被徐莫修撞了个正着。

  看见人过来,顾意想也没想地取下烟,也不管烟头的火星还烧的发红,三两下胡乱揉到手心里,生生直接摁灭。

  这么别致的灭烟方式,徐莫修还是头一次见,烟味还没彻底散去,盯着她的右手,半截烟蒂露在外面,能看见上头细绺精致的花纹,他一挑眉:“多好的烟,浪费了。”

  准确来说,这不是徐莫修第一次看见顾意抽烟,前几次,徐莫修都劝诫似的叫她少抽点,她嫌麻烦,懒得解释才给掐了。

  可这次不同,徐莫修没说什么,好像是有备而来:“还有吗?”

  顾意把剩下的半包都扔给他:“还不下班?”

  徐莫修给自己点燃了一根,隔着一阵青白,反问她:“听说恒辉的人爽约了?”

  顾意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回忆起方才楼上几人的抱怨,徐莫修哼笑:“你组里那几个孩子,把想骂蔡双博的脏话都写脸上了。”

  “还有你,上次不也是因为心里不舒服?”无论对事,还是对人。

  上回顾意抽烟,是两人为了扶贫专题去偏远山区出差的时候。

  他们带着团队在山里泡了一个月,挨家挨户地做采访,整个过程顾意都显得极度专业。直到山区小学的校长说起前几年的洪灾,年久失修的校舍突然坍塌,不少孩子没来得及逃生,提及离去的孩子,校长泣不成声,徐莫修头回看见心理素质过硬的顾意,拿着话筒的手不停在打颤,甚至漏了几个事先准备好的采访问题。

  这本不该是平常的顾意会犯的错误。

  当晚回来,借住的农屋房前空地,顾意坐在矮石上,看着眼前一望无际到要把人吞没的山林,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。

  那时的徐莫修抄着胳膊站她旁边,闻见浓重的烟味,眉头拧成一团,问:“觉得难受?”

  山里没有灯光,月色朦胧不清,顾意眯起眼,过了几分钟才说:“心里不舒服。”

  做了这么久记者,归根结底,顾意明白一个道理,不能替他们受苦,那就把他们受的苦告诉世界,他们是传递声音的媒体,可同样也是人,情绪压在肉做的心里,也容易喘不过气。

  这次顾意摇摇头,不置可否地笑了笑:“跟那次不一样。”

  “行了。”徐莫修抽完最后一口,把烟头摁到旁边的垃圾桶,道:“你找蔡双博是不是想要恒辉这边的态度?”

  顾意如实说:“对,他是恒辉业务部的负责人,有一定的权威性。”

  徐莫修:“换个人呢?”

  连新来的实习生都知道的道理,徐莫修不可能不清楚,顾意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: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恒辉的总裁,韩秉聪。”徐莫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,而后递给顾意:“他跟我有点交情,卖了个面子。”

  顾意接过来,起初能找到蔡双博,他们就费了不少功夫,韩秉聪则是她前期想都不敢想的人物,如果由他直接接受采访,效果将大大超出预期。

  可她了解徐莫修的为人,不做便宜买卖,她目光笔直:“什么条件?”

  徐莫修觉得,顾意这人好说话的地方就在于,她非常清醒,很聪明的清醒。

  沉默半秒,徐莫修对上她的眼睛:“下个周三陪我去场晚宴。”

  这叫顾意是没想到的,虽然她没亲眼见过,但按照台里的说法,徐莫修身边没有固定的女人,莫说是这头的,便是投资商那边自己送上来的也是数不胜数。

  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,顾意眉梢动了动:“徐大总监你阅人无数,难道还缺女伴?”

  徐莫修一耸肩膀,无奈地摇头:“虽然我万花丛中过,但我确实片叶不沾身。”

  “你摘的都是花。”顾意目光与他的交汇,“要什么叶子。”

  徐莫修不反驳,也不解释,非常“尊重”顾意的意见:“双倍假期的机会现在就在你手里。”说着他用下巴点点顾意手里的那张名片,十分傲娇:“看你要不要吧。”

  双指夹住,顾意将名片举到徐莫修眼前,发丝在她脸上飞舞,眼角带着无以言状的疏离:“礼服报销?”

  徐莫修:“成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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