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節_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[穿書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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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節

  不是多想的時候。

  顏崇正一直在“老爹老爹”地叫,但白鶴不知道想去做什麽,真是一點不理他。

  很快,他們就接近了天璣峰山頂。周圍那些亂七八糟的音樂交響在風聲中遠去,由寒冷和流雲帶來的清幽意蘊鋪陳開來。

  白鶴再一次振翅,竟然又加速幾分。隻見他衝上雲端後,倏然調換方向、往山頂某處飛去,隱沒在了崖壁投下的影子背後。

  兩人緊追不舍,跟著越過山崖。

  天璣峰的山頂展現在他們麵前。

  如同被削掉了山尖部分一般,眼前展開的是一片開闊的平地。近處有一座玲瓏的亭子,不遠處散布著精巧的樓閣和小院;大片的野花沿著地麵鋪開,如同一匹層層疊疊、精細複雜的地毯。

  白鶴的身影掠過其中一座樓閣,往更裏邊飛去了。

  兩人自然要緊追其上。

  然而,當他們堪堪來到樓閣邊時,一道劍光阻攔了他們的去路。

  “二位留步。”

  一抹淺藍色的劍光落下。

  出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名外表約有二十七八的青年。他麵容硬朗,神情中有一股嚴肅板正之氣;白衣上的淡紫色鑲邊說明了他是天璣峰的弟子。

  “前方是師父清修之所,二位還請回避。”

  “阮師弟,”顏崇正似乎和他相識,一見他的臉,就露出頭痛之色,“我老爹才衝了進去,你剛才不攔他,攔我們做什麽?”

  阮師弟一板一眼地回答:“鶴前輩是真君坐騎,辰極島上哪裏都去得。顏師兄和這位師妹還請遵守我天璣峰的規矩。”

  謝蘊昭立即說:“阮師兄,我家靈獸也和鶴前輩在一起。它誤入尊師清修之所,實在抱歉,還請阮師兄通報尊師,允許我進去找回靈獸。”

  對方看了她一眼:“你是?”

  “天樞真傳謝蘊昭,家師馮延康。”

  “你就是謝蘊昭謝師妹?我是天璣真傳阮其朗。”他眼睛微微一亮,露出躍躍欲試之色,“這樣吧,你若是能打敗我,自可前行。如何,你可要一試?”

  顏崇正不滿道:“什麽,你看不起我?來,我來打敗你。”

  “你讓開。”阮其朗毫不客氣,執著地盯著謝蘊昭,“我想領教領教謝師妹的日月劍法。”

  顏崇正更不滿,氣勢洶洶道:“你這個戰鬥狂合該去搖光!我警告你啊,要是你再不讓開,我就……我就告訴衛枕流,說你欺負他師妹,讓他來揍扁你!”

  阮其朗眼神更亮:“能再見衛師弟的七星龍淵劍?求之不得!”

  “你你你……”

  顏崇正還試圖阻撓,謝蘊昭卻已經拔劍欺身而上。

  “來!”

  “哎——你們這算是私鬥!我要去告戒律堂了啊我跟你們說!不對,阮其朗你神遊境欺負阿昭和光境,我一定要跟衛師弟告狀!!”

  在顏崇正色厲內荏的聲音中,淡藍劍光與金紅長劍碰撞在一起。

  白晝中,光芒大亮。

  這光落在阮其朗眼中,刺得他眯起眼,卻也流露出快意而興奮的笑容:“來得好!劍意光明剛猛,是堂堂正正的正道之劍!”

  謝蘊昭反手下壓,刺眼的光輝猛地散開,融入四周,化為絲絲灼熱之意。

  藍劍長鳴,以無形波動阻礙了太阿劍的攻擊。阮其朗讚賞道:“這一招雖未大成,但已有炎陽無所不融的一點滾燙之意在其中。謝師妹,你做什麽不是個劍修呢!”

  謝蘊昭麵色微沉,變拳為掌;劍光一分為九,恍若九顆烈日環繞長空。

  阮其朗卻搖頭歎道:“劍光分化卻空有其形,下策!”

  顏崇正在邊上上躥下跳:“你是神遊境的!阮師弟,要點臉成麽?你比人家高了兩個大境界!我警告你啊,我已經跟衛師弟說了……”

  錚——

  阮其朗身後的某一處,傳來一串柔和古雅的琴音。

  他一愣過後,忽然收起劍光,並輕易閃過了謝蘊昭的攻勢。

  “師父?”他側耳聽了一會兒。

  謝蘊昭喚回太阿,微微吐出一口氣,飛快吞下一粒蘊靈靈丹。她剛才也是急了,明知不敵,卻還是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,現在回過神,才覺出剛才交手中所感受到的深不可測之意。

  這也讓她心中提醒自己:天下修士英才輩出,她這幾年順風順水,但實際境界也才和光中階,實在不該生出驕矜之心。

  轉念之間,她的道心卻又穩固了幾分。

  顏崇正似有所覺,看了她一眼,麵露微笑朝她點頭,又對阮其朗說:“阮師弟,你還是做了點好事。”

  阮其朗也察覺了,有些驚奇地看看謝蘊昭,感歎道:“果然天姿靈秀。等你何時神遊,我們再打。”

  說罷,側開身體,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道:“師父有令,請阮師兄和謝師妹入正音閣一見。鶴前輩以及謝師妹的那位小友都平安無事,此刻也都在正音閣中。”

  謝蘊昭和顏崇正互看一眼,彼此才放下心來。顏崇正更是不好意思道:“老爹平時很穩重的,今天不知道遇見了什麽。”

  跟著阮其朗,兩人來到了正音閣中。說是“閣”,其實這裏仍舊是一片散落在草地和樹林中的建築群;藤蔓上攀爬著無數花朵,透明的水晶蘭藏在樹幹背後,妝點出一絲幽謐之美。

  在樹林中繞了兩個彎,迎麵忽然吹來一片潤澤的風。原來在天璣峰山頂,還有個不大不小的湖。

  顏崇正的鶴老爹,還有謝蘊昭的阿拉斯減,都在湖邊。

  而在他們麵前,還有一隻臥倒在地上的鶴。

  那隻陌生的鶴大約是鶴老爹二分之一大小,長得也不大一樣。它頭頂沒有紅色肉冠,反而生著孔雀一樣的藍色羽冠;在它的胸脯上,生有一道藍綠色的緞麵紋理,在陽光中流光溢彩,分外華美。

  然而它已經奄奄一息,似乎隨時都會死去。

  鶴老爹站在它身邊,頭低落地垂下。阿拉斯減則“歐嗚”地輕聲叫喚,聽著也很難過。

  “那不是……你師父豢養的靈獸麽?”顏崇正意外道,“發生了什麽?”

  謝蘊昭仔細端詳了片刻,忽道:“那是藍翎鶴?我記得書上說,藍翎鶴成年後就會脫離族群,與伴侶雙宿雙棲,所以飼養藍翎鶴的修士通常會飼養一對。這種靈獸聰明又忠誠,但一旦其中一隻死去,另一隻就會絕食九天而亡,追隨另一半而去。因此,它們又被稱為‘九日孤鶴’。”

  她問阮其朗:“有冠羽的是雄性。雌鶴呢?”

  阮其朗歎口氣,道:“前些日子,師父遣彩鳳去送信,路上遇到了白蓮會的邪修,就……現在你們看到的這一隻的確是雄鶴,叫靈犀。藍翎鶴能感應到伴侶的死亡,從那一天起,靈犀就絕食了。”

  “怪不得……老爹和彩鳳、靈犀夫婦感情一直很好。”顏崇正有些自責,“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。老爹一定很難過,卻又不想讓我擔心。”

  謝蘊昭試著靠近。地上那隻藍翎鶴勉強探頭看了她一眼,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微弱的鳴叫。

  阿拉斯減的尾巴放在地上一動不動。它趴在地上,兩隻眼睛緊緊盯著即將逝去的藍翎鶴,一動也不動。

  直到謝蘊昭跪坐在一邊,輕輕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頭頂,它才懨懨地抬起頭,舔了舔她的手。在它圓溜溜的黑眼睛裏,隱隱有一點淚水打轉。

  謝蘊昭看向白鶴:“為什麽帶阿拉斯減來這裏呢?”

  鶴老爹神情低落,長長地“嘰”了一聲。

  意外地,謝蘊昭覺得自己聽懂了。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,鶴老爹在說,因為阿拉斯減沒有見過死亡,就不知道生命的可貴,和修道求長生的意義。

  ……那一聲鶴鳴裏真的包含了這麽多內容嗎?

 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。但當她看向半閉著眼睛的藍翎鶴,的的確確也感受到了一絲至深的哀戚和對伴侶的追思。

  鶴老爹看向她,又“嘰”了一聲。

  謝蘊昭遲疑道:“我?”

  雖然不明所以然,但她還是按照白鶴的要求——她理解的白鶴的要求——將手輕輕放在了藍翎鶴的頭頂。

  “我希望,”她輕聲說,“你們下一世也能在一起。”

  無盡高院的星空中,有渺如微塵的軌跡輕輕碰撞在一起,宛如一個親密的碰頭。

  那是沒有人發覺的、細小的改變。這片大陸上,隻有很少的幾個人抬起了頭,眼中閃過一絲了然。

  藍翎鶴看著她,帶著一絲她不能明了的感激。

  然後,它徹底閉上了眼。

  “歐嗚?”阿拉斯減緊張地豎起耳朵。

  鶴老爹搖搖頭,用巨大的鶴羽蓋住了藍翎鶴的身軀。

  “——靈犀的靈魂已經離開了。”

  一道略帶滄桑,卻很平和的聲音響起。

  “見過師父。”

  “見過天璣真人。”

  “見過楊師叔。”

  天璣峰主名為楊庸,為第六境歸真境修為,故而又稱天璣真人。

  他是一名留了三綹長須的中年男子,麵容慈和,眼神平靜深邃。

  “謝謝你們來看望它。還有鶴前輩,謝謝你一直以來對靈犀和彩鳳的照顧。”他走到藍翎鶴身邊,輕輕撫摸愛寵的脊背。

  “它們追隨我上百年,現在也該由我為它們送行。”

  天璣真人站起身。他拿出一管翠蕭,垂眸吹奏。

  在第一個音符飛上天際時,整座天璣峰的樂聲都停了下來。

  片刻後,一曲來自四麵八方的合奏響了起來。

  琴聲淡淡,簫聲悠悠;哀而不傷的曲調中,無數白鶴飛了起來。

  它們在空中盤旋不止,不斷長鳴。

  “這是……”

  “安魂曲。”阮其朗的神色變得柔和安寧,“天璣修士慣來飼養白鶴。每當有同門或白鶴逝去,師父便會帶領大家奏響安魂曲。”

  天地永恒,生命有限;身為修士,總是一次又一次送別身邊的人。

  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會、愛別離、求不得,在修士漫長的生涯中也仍然存在。

  峰頂的幾人都仰望著這一幕。

  謝蘊昭懷中的阿拉斯減也望著這一幕,神情惆悵,最後又變得堅定起來,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。

  鶴老爹也仰望著白鶴們的舞姿。

  它在這個世界上活了悠久的歲月,同樣經曆了無數次離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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