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轻衣溅泪(3_双鲤迢迢一纸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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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轻衣溅泪(3

  “小妖女,你想怎样?”

  刘盈啪地一下解开他的穴道,冷声道:“老先生的厉害,在于盗墓时用命换来的奇门遁甲。这些,我也会。申先生说,‘家兄性疑,不喜生人,不惹上还好,倘若撞上,谈什么道义叙什么旧都是假的,破了八门绝命阵,才够资格下黄泉’。”

  这里的“下黄泉”,并非是指真正的下黄泉。

  只是因为申嚜有一个兄长,自称黄泉老人。

  得了黄泉老人的眼缘,才能与他对话商议……

  这句话,刘盈终是点破了自己的身份。

  她来这儿,就是为了找老头问事,自然不好得罪得彻底。

  曾经,她把救出申嚜的希望,放在胡荼身上,放在宁王身上。

  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,总以为借助别人的力量才可以达成不能完成的心愿。

  可有一天,她发现自己求助别人的同时,等于把自己的尊严放在足下践踏,尝到了血腥,尝到了痛的滋味,她这才明白,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够依靠。就算要依靠,也要有一副好眼力,寻准了人,借来可自由使用的力量。

  那么多年,她一直在小狮子的保护中,一直在云胡府中,她几乎失去了尖锐的爪牙,几乎忘记了在十四岁以前,她从来都只靠自己!

  申老先生在被官兵捉走时,塞在她手中的就是绝命牌。她一直没有想明白,木牌和老先生到底有怎样的干系,直到宁王拿给她同样的木牌。她无意中打听出这木牌的来历,这才想出申嚜交给她的木牌,恐怕只是一种信物。

  她不知道木牌在什么时候,可以充当信物。

  她拼命回忆申老先生教自己西丘文时,说过的每一句话,忽然想起申嚜说过,自己曾有一个兄长,住在铁狮子胡同,性子孤僻古怪又多疑。

  她耗费心力,终于打听到申先生的兄长,就是这位黄泉老人。

  听闻刘盈的话,老头眼神中赫然绽出凛冽寒芒,一眨不眨地盯着刘盈,似要把她看穿个窟窿。

  刘盈站在那儿,一动不动,任由他看。

  “你就是申嚜那老东西教出的徒弟刘盈?”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火把节上,你与顾家的小妞斗得你死我活,倒是挺出风头嘛!”老头看了她许久,终是不阴不阳地说出了这句话。

  “让老先生见笑了。”

  “坊间传闻,你在半炷香的时间里写出了三十四首诗。”黄泉老人轻飘飘地道出这么一句,刘盈心口咯噔一声,已经猜出他下一句要说什么。果然,听见老人沙哑的嗓音说:“这么厉害,不如再写一次给老夫看看。”

  刘盈不说话,一连许久都没出声。

  就听着院落中大风呼啸,挽联不时被拂动,层层叠叠,老人在挽联中,似已成了雕塑。

  许久,才见刘盈扯了扯唇角,淡淡道:“老先生既然已经猜出我写不得那些,何必来出我的丑。”

  “你不写,我怎么知道你写不得?”

  “燃一炷香是半个时辰,半炷香就是两刻。一首诗最少二十个字,总写五言绝句也没那么多句子,势必也有长的,二十八、四十、五十六字……算上换宣纸的时间,再算上磨墨的时间,三到六个弹指,我顶多写六十个字。”

  她一点儿也不隐瞒,竟然直接分析起当日火把节上,自己露出的破绽。

  黄泉老人哈哈大笑,立刻道:“没错,半炷香,正常人就算松烟早就磨好了,宣纸也有人帮忙换上,顶多也只能写出三十首诗。老夫是个实在人,自认灭门之后,寒窗苦读,也算小有才识。可老夫试了许多次,也不过堪堪能写出那么多的字,你莫非真有生花妙笔?”

  “我与老先生一样,只是个正常人。”

  “可你做了不正常的事,我想到今天,也想不明白。你若真的是申嚜老头的徒弟,真的是刘盈,那么你一定能解答老夫的疑惑。”

  说了这么多,说到底,黄泉老人还是不信刘盈的身份。

  刘盈苦笑一声,知道自己这个漏洞,原本不该被人发现,而唯一最有可能发现的就是顾倩兮。可是顾倩兮当日只忙着想句子,也忽略了这个漏洞。

  天封百姓也不会那么闲,真的拿纸去做这个试验。

  除非是心思缜密,极了解自己的人——以及最后的一种可能,像黄泉老人这样多疑的人,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。

  她知道自己瞒不住老人,如果不说出原委,老头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确是刘盈,于是索性坦坦荡荡道:“刘盈没有生花妙笔,也不是什么才华卓绝之辈,如果真的和顾小姐堂堂正正地比吟诗……”

  “如何?”老头被吊起了胃口,眼巴巴地望着刘盈。

  刘盈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两字,“我输。”

  “可火把节上,你确实赢了。”这点是老头最不明白的地方,连她自己也承认了赢顾倩兮不是靠的才华。

  “我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想我到底要吟出什么样的诗句,自然能赢了顾小姐。”

  “你那时候分明在写……”

  “没错,我当时,写的是东夏草书。我自幼学习文字,自然对草书、行书、楷书都烂熟于胸。东夏的草书,看起来和西丘文有点儿相似,但毕竟不同。因为这点儿相似,东夏百姓都不敢学东夏草书,害怕东夏官兵不分青红皂白,抓了人去。学习草书的人少,自然认识草书的人也就不多。即便有,也只能认识几个潦草简单的字。”

  这个解释,惊得黄泉老人简直连下巴都快掉了。

  他支吾数声,颇有些不可置信道:“于是,你当晚写的全部是草书。”

  “没错,我写的是草书。”

  “你赌天封没人认识这些字!”

  “事实上,我赌赢了,不是吗?当四十一首诗,被拿到老法师面前的时候,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。那一个时辰内,我想到的那些诗句,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念出来了。他们录成普通的小楷,自然认为我胜过了顾家小姐。”

  刘盈说得漫不经心,似乎只是一个小聪明,小计谋。

  可黄泉老人却忍不住佩服起她缜密的心思。

  ——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,下这样一个赌注,把自己的名声通通押上,这不仅仅只是心思缜密的问题,还关系到胆识。

  寻常人,便是给她创造了机会,也不敢置之死地而后生,压上这么一个赌。

  这女娃,看似普普通通,浑然无害。

  可是她懂得利用最恰当的时间,用最有效的方法,不管是大智慧还是小聪明,都能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的能力,精密地计算好一切,玩一场豪赌。

  不管她是不是申嚜的学生,黄泉老人是非常喜欢她的性子。

  干盗墓这一行,讲究的不仅是眼力,也是智慧和胆识。

  偏偏,刘盈极有天赋。

  大约是人老了,也没那些争强好斗的心思。黄泉老人此时看着刘盈,只觉是一个好秧苗,越看越喜欢,笑眯眯道:“小姑娘,你想不想学盗墓?”

  “我为何要盗墓?”

  “这天下的财宝,再多也多不过地下的。你若是与我学了盗墓的本事,从此金银珠宝,取之不尽用之不竭,富贵荣华手到擒来。”

  “就像您这样?”

  一句话,宛如最尖锐的毒刺,刺得黄泉老人陡然一阵心痛,终年窝在地底,自称是黄泉老人,你当他愿意与尸虫为伍吗?是人总有几分虚荣,谁不想高头大马,春风得意走天封?谁不想绫罗绸缎,仆侍如云妾成群?

  然而,便是有金山银海,他也享用不得。

  自西丘亡国,东夏官员杀尽了他申家人口,却终于回忆起还放走了一对兄弟。

  对申家人,杀无赦。

  他没有申嚜的好运气,只有蜗居在地底。

  老人目光赫然阴毒下来,看着刘盈,浑没了先前的和善模样。他说:“你与老夫不同。”丢来的一句话,冰冰冷冷,似带着透骨的寒意。

  刘盈并不在意,只缓声道:“我没有什么大志气,却知道人情这东西,欠上了,就是一辈子的事。我不喜欢欠人情,可是的确欠了申老夫子的人情。我来这儿,并非是为了叨扰前辈的清修,只是想问前辈几个问题。”

  “你有话速速问了,看在申嚜的面子上,老夫也不为难你。”说这句话,他显然已经隐约动了杀机。

  先前刘盈能破他的阵,只不过是他太轻敌,失了先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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