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旧日皇城(2_双鲤迢迢一纸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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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旧日皇城(2

  “咳咳……”

  青灯在茶几上,摇曳着淡淡萤光。

  刘盈关门的刹那,微光融融,一丝一缕尽然收拢。小狮子苍白的面颊,赫然浮上丁点儿不自然的红晕,更衬得他姿容清美,却有些妖异的冷秀。他撕心裂肺地咳着,仿佛要把整个肺叶都咳出来。

  一个苍老的嗓音透着浓浓阴霾,戾声道:“二少,放手吧,你还没看出来吗?她对你无情无义。这样的女人,有什么好?”

  听到这句,小狮子眼中光芒骤然变暗。

  是,她对他无情无义。

  放手,却谈何容易?

  从不喜欢,到喜欢,他用了整整六年。

  好不容易,让他接受了这个小夫子,让他忍不住对她好。

  相处的点滴,习惯她,对她好……

  他以为自己会用一生来喜欢她,但是他也会倦,也会痛。小狮子握紧杯盏,想要喝一点儿茶,暖一暖冰凉的胃。可一杯茶喝下去,他肺叶中的空气,宛如纷纷被抽空。他抿紧唇,那条唇线苍白而孤冷。

  眼中恍惚一片模糊。

  似有人惊声唤着自己的名,“二少,你怎么了?气守丹田,清心!”微闭的双目中,映出丘总管手忙脚乱的身影。微光融融,他眼前一片漆黑,撑不住了,那么多年没有发病,他真的以为自己好了。

  小狮子苦涩地想,唇角露出一丝淡不可察的笑。

  源源不断的内力从老者掌心汇入小狮子的后心,顺任督二脉游走,修复着几乎尽损的经脉。然而,小狮子这次似乎是真的灰心,不想再理会一切事情,竟全然拒绝丘总管的调息,急得老人家满身大汗。

  老人家现在甚至后悔,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激他。

  恍惚中,小狮子似有一分清明,从浑身痉挛的疼痛中,抽出一分神志。他不看任何人,漆黑的眼眸安静得似寒潭冰水。

  “放手。”一言既出,纵是丘总管,也禁不住他此时目光,生生退了下去。

  丘总管退开之后,又觉懊恼。老人家刚要上前,却又被小狮子的目光拦下。

  不知为何,胡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清越的女子嗓音,带着淡淡笑意。

  ——这点儿痛就要放弃了吗?你忘了你曾经与我是如何说的?你说,人生在世,不过一场苦难,百年后,纵是无一知己相陪,也要千万人殉葬。这时候死了,大业不谋,谁为你陪葬?

  ——我的徒儿,这么混账的性子,到底随的谁呢?

  ——胡荼,我命你好起来……

  那个含笑的女子嗓音越来越轻,越来越轻。

  胡荼嘴角现出一丝微笑,忽然间不记得身上那些疼痛,不记得无法呼吸,窒息的痛楚,只记得和她相处时的那些温暖。

  他眼前一黑,彻底昏了过去。

  青灯下,鱼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丘总管的身边,褪去那些聒噪,他沉默得就像一条小鱼,灵巧地端水,熬药,协助丘总管救人。

  当药端来时,丘总管清晰地听见这个安静的男孩嗓音,低沉响起,“早知那人是二少路上的一块绊脚石,早先就不该留一分情面。”推门瞬间,大风刮过,略带清稚的话音一晃融入风中,似什么都没说过。

  丘总管静静地瞥了他一眼,也当从未听见。

  许久,在鱼微利落地为胡荼封脉的时候,才听丘总管苍老的嗓音缓缓响起,“若是为二少好,纵使她是眼中一颗沙,能忍,且忍了吧。”

  药香融融,蒸出了浓浓氤氲。

  灯花在风中噼啪炸响,一如此时两人的心情,沉默隐忍。

  ——若是为二少好,纵使她是眼中一颗沙,能忍,且忍了吧。鱼微是个伶俐人,一字字将老总管的话,默默记在了心底。

  侍奉他这么久,丘总管和鱼微对胡荼的病,了如指掌。

  一番折腾,到了翌日,小狮子好歹迈出了鬼门关。只是他醒来以后,一言不发,只是默默地躺在榻上,漆黑的眸子沉静若死,一眨不眨,也不知在看些什么。他还在咳嗽,咳时撕心裂肺,鲜血染在净帕上,生生点出几点红梅。

  丘总管和鱼微,就在那儿满怀忧戚地看着,唯恐他真的把肺叶咳了出来。

  小狮子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,淡淡道:“我的身子,自个儿清楚得很,死不了。”那一老一少听他这么说,安了安心,却依然不敢离开。

  日头从东边移到了正中,又从正中向西移了去。

  天封秋日的景色壮丽雄美,流光若雪,山水开阖,颇是大气。

  胡荼住在天字房中,视野开阔。

  纵是躺在榻上,从窗口往外看去,也能看出旧时皇城的气魄。

  稍远点儿的山,便完完全全被笼在雾中。

  晚风吹拂,雾气隐隐散了过来,城楼萦着飘拂的白云,而那些浅色,却将街巷瓦檐轻缓浸入,宛如一纸泼墨淋漓的巨幅画。深深浅浅,浓淡相宜。

  近些,是院落枫树,金灿灿、红艳艳挥洒着清亮的颜色。

  丘总管和鱼微,纷纷下去了。

  小狮子一人躺在那里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帘影竹华起,箫声吹日色。那个孤沉郁郁的管弦声,便这么传入耳中,奏者心事深深,箫声如泣如诉。

  清新的晚风,从窗棂拂入。

  空气中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暗香。

  小狮子闭上眼,心中似挣扎了许久,低声叹道:“阿叶,我知你劝我的意思,可依然不甘。我总以为,只要我一直对她好,她总能明白我的心意。我要的东西,从没有得不到的,可偏偏最想要的,总也不得……”

  箫声顿了顿,似想要安慰他,却不知从何安慰,于是院落就这么静了静。

  小狮子又道:“我知你一直好奇,我怎么会喜欢一颗棋子。”

  院落陡然一静,仿佛连空气都凝住了,在期待小狮子的后文。

  却听胡荼低声道:“因为从不曾见过温情,所以越发想知道温情的滋味。便是不配拥有,却也想分一杯羹。”

  院落中,传来女子温和的嗓音,却尖锐地撕开了那层薄膜,那女子总结道:“刘盈与我们是一种人,这样的人,又岂会有温情。二少,你所慕非人。”

  小狮子嘴角浮起一丝满足的笑,并不回答。

  夫子的好,只要他一人清楚,足矣。

  别人不喜欢,那样很好。

  真正冷情阴霾的人,如他一般,只会看人死去,只想把人拉入地狱,根本不会分一点儿心。他见过那么多的人,只有她,既不温情得愚蠢,也不会冷情如冰块。这么矛盾的性子,让相处十年的他,也看不透、摸不清。

  到底是怎样的际遇,造成了夫子的性子?

  可是,她再好,也不是自己的。

  小狮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按住胸腔。

  他想,剖开血肉,那里必定已是千疮百孔,脓血腐败。

  他心里发苦,“也许你们说得不错,是该到放手的时候了……”

  院落外,一曲箫尽,竟生生传来女子清脆悦耳的嗓音,“恭喜二少。”遁声望去,但见一抹白衣欺雪,那女子轻纱笼面,在枫叶曳曳的树下,飘然若仙。顿了顿,那女子又道:“这世上,喜欢二少的女子,如过江之鲫,二少自会遇见更好的。”

  胡荼笑笑,“也许吧。”他话音刚落,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喧扰。很快,那喧扰变作兵戎相见的打斗。

  小狮子闭眼,原不准备留心。可是,外面打了许久,那些声音中,间杂着一道女声。他心中赫然似被抓紧,凝神去听,果然听见刘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似乎是受伤了。

  他赫然睁眼,眼中寒光大作,披衣而起。

  刚到门口,院落中的女子竟及时赶到,一把拦住他,疾声道:“二少,你自己说的放手。”既是放手,刘盈的事,不管怎样,都不该再管!

  胡荼寒眸如淬冰,齿间迸出一字,“让!”

  “二少……”

  白衣女急急还想说些什么,胡荼已等不及,他心焦刘盈到底是伤是死,于是招式狠厉,式式直击要害。那白衣女猝不及防,险些被他一掌劈断手臂。他肺叶虽似被火焰焚烧,却浑然不顾,源源不断的真气提了上来。

  “你知道她根本不喜欢你,我认识的二少,从来不是为别人,连自己都不顾的。二少,你不要去呀……”白衣女忧他伤势,不敢多拦,只能用言语激他,可胡荼根本不是一言半句就能被激的人。

  “滚,否则,我连你也杀!”这句话,终是起了威慑作用,白衣女纵是本事天高,也不敢逆他。

  一闪神的空儿,已让小狮子冲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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